初闻南窖村，是在《中国传统村落名录》之中，其时慨叹在北京的市郊，竟然零散散布着不少有特征的村庄，它们或依山傍水、幽静俊美，或保存了许多明清奇迹，或具有共同的风俗传统……它们，都有着无可替代的文明价值。
作者：岳强
南窖村就这样走进我的视界。它坐落于大房山西麓，大房山是北京地区的前史名山，秦代称大防岭，是一道抵挡北方游牧民族侵略的天然屏障。由于大防岭主脉酷似房子，自金代起改称大房山，北京市下辖的房山区即由此得名。
从秦朝到唐朝，南窖一带是北方少数民族的活动区域。宋、辽时期，大房山成为南北政权分界线，山脉东麓的宽广平原便是当年两边激战的战场。南窖村在金代有驻陵守军，到了元代中后期，颠沛流离的难民在山脉西麓的小盆地聚居，男耕女织，自给自足，逐步有了村落雏形。村舍沿山沟而建，由于那条山沟口窄腹阔，形状如窖，又地处南岭，故名南窖村。现在的南窖村隶属于房山区南窖乡，不只被列入了《中国传统村落名录》，仍是中国前史文明名村。
时至寒冬，虽无春天的绿意盎然、夏天的颜色斑澜、秋季的硕果累累，但在这厚重的时节，笔者前往南窖村一观，却也别有一番兴趣。
清末驮煤商队带来富贵商机
南窖村之所以声名远播，是由于村里有一条茂盛一时的清代古商街。我在这条古商街上游走时，人去屋空的店肆密密麻麻，一阵阵北风掠过墙皮脱落的老宅以及瓮桥周围枝丫稀少的古槐，熹微的阳光把我的影子投射到整齐的街面和街边斑斓的墙面上，恍如隔世。冷暖冷暖的年月里，过往的山风不知收集了多少古商街上悲欢离合的故事。
南窖村的昌盛与光辉，起始于清代光绪年间。那时，大房山的煤炭资源被发现，而且大规划挖掘。驮煤的商队熙来攘往，为南窖村招引了越来越多的居民。巨大的商机也使南窖村的服务业敏捷兴起，各种商铺纷繁倒闭运营，一条富贵喧嚣的商业街逐步构成，南窖村也完成了由农耕村落向商业集镇的富丽回身。
咱们把车停在后街，然后穿过一条胡同到前街去。前街在村子南面，也叫南街，闻名的古商街便是这条大街。古街的商铺一家挨一家，孔家钱庄、赵家药铺、蔡家肉铺、陈记鞋铺、霍记米粮店、杨记羊肉铺、张记果子铺、孟记膏药铺、李记铁匠铺、赵家豆腐房、赵记炸货店、王记剪发店、黄酒馆、钟表店、首饰楼、陪嫁品铺……还有运营油盐酱醋的本利增、运营锅碗瓢盆的小炉匠、运营布疋的北大楼、运营杂货的益民铺子、供给住宿的史家小店以及为婚丧嫁娶供给服务的轿子坊等。每一家店肆都用苍劲古拙的楷书写着牌子，牌子下面或周围有一块木质标识牌，上面用夺目的黄字写着那家店肆的简略介绍。简介分中、英两种文字，中心还有一个草屋篱墙的装修性图像，看上去高雅而漂亮。标识牌是新近制造的，但牌子却是当年遗留下来的，有的牌子笔迹现已模糊不清。遐想当年，这是多么昌盛兴旺的一条街啊。但现在，那些衰颓的房子以及悬挂在门楣上的牌子，成了一个个活力殆尽的回忆符号。
在许多商家中，头脑灵活、长于运营的人逐步锋芒毕露。他们生意兴隆，财源茂盛，宅院也建得面子。村西的王家大院，主人叫王太元，因运营杂货铺子而发家致富。那座五进大院院门朝南，一进院正对二门，西厢房四间，东厢房三间，南房兼作过厅﹔二进院正对三门，西厢房两间，东厢房两间﹔三进院正对门楼过厅，门当上镌刻着“六合同春”四个大字，西厢房三间，东厢房三间﹔四进院正对五门，门上有老漆楹联一幅，内容是苏轼《三槐堂铭》中的名句：忠厚传家久，诗书济世长。西厢房两间，东厢房两间﹔五进院北房五间，中心是过厅，东西厢房各三间。整座宅院气势恢宏，格调高雅。与王家大院相邻的郑家大院是一座三进宅院，并有一座西跨院，主人叫郑文泽、郑文亮，也是商街上的大户人家。巧的是，郑家也开杂货铺子，运营杂货生意。两家的店肆称号仅一字之差，王家的叫益兴铺子，郑家的叫益民铺子。一个“益”字，让王、郑两家都受了益。
南窖成为河套沟一带的富庶村之后，风俗文明也空前昌盛起来。清代光绪年间，南窖村的真武庙、娘娘庙、龙王庙等古刹先后重修。狮子会、银音会、灯笼会、吵子会、炮会等民间文艺集体表演的节目，取材于乡风风俗，由于接地气，深受乡民们喜爱。每当年节或求雨祈福活动，南窖村便呈现出一派鼓乐泰平的现象。
建筑于清代康熙年间的古戏楼，戏台面阔三间，进深两间，房檩上绘有前史人物、珍禽异兽以及贵重花卉，油彩翰墨艳丽。台前一片平整场所，不只是乡民们看戏的当地，也是南窖村举行节庆活动的场所。现在，戏台后边的抱厦化妆间现已崩塌，双面山墙也已不复存在，只剩几根柱子支撑着衰颓的戏楼。戏楼后边是被当地人称作瓮桥的过街楼，过街楼西侧为娘娘庙。娘娘庙前院正殿三间，有两株古槐，一株古银杏；后院正殿三间，东西配殿各两间，院内有古柏三棵。虽然娘娘庙的制作时代不详，但从庙内古树揣度，大约有六百年的前史。清代光绪年间，娘娘庙被善良局征用，那是一个办理骆驼运送收费的政府机构。1949年今后，娘娘庙曾被用作粮油店、小学校、村公所、育红班等。现在，因年久失修，房子现已崩塌。
灯笼会曾是南窖最受欢迎的风俗
古商街东西两头各有一座过街楼，大青石垒砌，白灰浆浇筑，顶部为半圆拱形，中心建有佛堂，双向门对开。佛堂内供奉两尊佛像，一尊面向商街，一尊朝向村外。两座过街楼相距一华里，是南窖村的标志性建筑。
商街两边的一般民房，沿用了木架房、石板盖顶的传统。由于石板较重，人们在选择房梁、檩、椽时分外介意。有的人家信仰桑树、皂角树、杜梨木、槐树等木头不能上房，但不论短少哪种木材，椿木必不可少。假如建房造屋的木材里没有椿木，那么在上大梁那天，即便选一截儿椿木砍成木楔，也要把椿木派上用场。听说，椿木为百木之王，受过皇封。封赏椿树的是汉光武帝刘秀，但他在饥不择食中把救命的桑葚误作椿树籽。为此，桑葚气破了肚皮。左邻右舍的树们也纷繁仗义执言，松树一气之下进了寺庙，白杨钻了天，杨柳下了河，柏树跳崖后在崖壁上生了根。虽然椿树成为树中之王是由于刘秀的忽略，但南窖人依然认可了刘秀的封赏。在他们看来，椿木是一种可以带来好运的神木，不只带来了古商街的富贵，也带来了南窖乡民间文明的昌盛。
在悬挂着“更楼子”牌子的一座老宅周围，一位白叟跟我聊起当年南窖村的那些民间艺术。在所有民间艺术集体中，他最推重的是灯笼会。“灯笼会规划大，安排紧密，表演水平高。”说这话的时分，他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意。灯笼会由南窖古花会演化而来，每到接近年关的时分，灯笼会的成员便从集市上买来香烛、灯油、彩纸、绸缎，一丝不苟地修灯补彩。然后，扎灯靶、刷灯碗、摆灯阵、搭灯架，打扫大街。方形灯笼的木质边框上雕刻着精巧的纹饰，并涂有黑漆，显得古拙而严肃。四面衬白绸，白绸上绘有工笔画图像。图像内容取材于四部古书，代表四大灯笼教派，分别为黑龙教的《封神演义》、雨龙教的《薛仁贵征东》、青龙教的《三国演义》、火龙教的《岳飞传》。每盏灯笼四幅画，叙述一个故事，说明一个道理，并注明出处。灯笼从西庙一向挂到东瓮桥，弯曲二里地。在正王庙东面的广场上，还有一座灯城。转完灯城要走1.08里路，隐喻一年365天、12个月、24节气、72候的108种变数。我想，这种灯城无异于一席文明大餐，当你游完了灯城，也就把四部古典名著通读了一遍，在提高文学涵养的一起，也受到了“善良礼智信”的传统文明熏陶。
白叟告诉我，南窖村的最终一次灯笼会活动是在1979年。从那今后，再也没有举行过。他轻叹一声，脸上掠过怅然若失的神态。不过，灯笼会可能会康复。他转而又说，前些日子乡里来人，宣扬灯笼会的优点，许诺康复灯笼会，还带来了四十盏南窖村传统灯笼。这是一个好消息，南窖村开展风俗旅游，怎么能没有灯笼会呢？
拔贡院在当地久负盛名
商铺义和祥东面，有一座拔贡院。所谓拔贡，是明清科举制度中由府、州、县贡入国子监学习的生员，朝考合格者一等封七品京官，二等封县令，三等为教谕。拔贡院主人赵联魁是清朝贡生，位居七品，人称赵拔贡。赵拔贡曾在外地当官，告老还家后就居住在这座宅院里。拔贡院坐北朝南，是一座三进宅院，一进院底子无缺，二进、三进已是断壁颓垣。
在南窖村，赵拔贡是享有盛名的文明人物。相传，清朝的一位王爷曾到南窖村调查，担任招待和伴随的主要是赵拔贡。当看到村南馒头山的独特景象时，王爷问询那座山的姓名。赵拔贡答：“债子山。”王爷疑问：“何谓债子？” 赵拔贡说：“穷乡僻壤，欠债颇多，所以叫债子山。”王爷回身又看北山，但见山梁平直，连绵数里，中心有三个小山沟，就问这条山梁的姓名。赵拔贡答：“兔子嘴。”王爷又疑问地问：“何谓兔子嘴？” 赵拔贡说：“山梁有三道口儿，就像兔子的三片嘴唇，所以叫兔子嘴。”王爷长叹一声，悻悻而去。
其实，其时的南窖村因挖掘东山煤炭现已富甲一方，底子不存在什么外债。村南那座馒头形状的山峰也不叫债子山，而是叫纱帽山。村北的那道山梁不叫兔子嘴，而是叫金鸡嘴。那么，赵拔贡为什么要对王爷说谎呢？本来，那位王爷到南窖村是选择墓地的。他听风水先生说，南窖村左青龙马耳山，右白虎杨耳山，前朱雀馒头山，后玄武中窖梁，是一块风水宝地。但与赵拔贡对话后，由于山名不吉，他打消了在南窖村建筑坟墓的想法。
过后，赵拔贡说，南窖村头枕东岭，脚抵西山，民风淳朴，地灵人杰，当然是一块风水宝地。乡民们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天然一隅，多么安定。但若建筑坟墓，兵匪杂据，大众充役，山川损毁，后患无穷。由于了解建筑坟墓所带来的种种坏处，赵拔贡预先知道王爷的来意后，便冒险说了大话。从某种意义上说，赵拔贡拯救了南窖村，使南窖村避免了一场劫难。所以，乡民们对赵拔贡知恩图报，有人把他看作大贤大德的圣人，也有人把他看作阿凡提式的机敏人物。
偌大的南窖村，有正人君子，也有张狂的赌徒。有的人经商赚了钱，就开端放纵自己，感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，上瘾后逐步旷费了生意。财源断了，开支却越来越大，百无聊赖，便怀着赢一把的侥幸心理走进了赌场。这一赌，就踏上了不归路，家产输光，妻离子散，有的人甚至在极度失望中完毕了自己的生命。在旧日的南窖赌场大院门前，一位白叟告诉我，这儿的常客下场都很惨痛，乡民们把这儿叫做“狼窝”。赌输的想赢回来，赢了又想赢得更多，成果赌注越下越大，直到悉数输光，最终赢钱的，只要赌场老板。
坐落古商街中部的南窖赌场大院，曾经是一座豪华宅院。门前一对石鼓，过厅装修讲究，照壁上绘有精巧岩画，房檐上是香草兰花砖雕，窗户嵌有寿字、灯笼、花卉等木雕，东南西北各门绘有以比干财神为内容的精美漆画。如此豪华的场所，赚取了赌徒们多少血泪？现在，赌场大院早已旷费，满院都是零乱的枯草。当我踩着枯草穿过一条过道时，一只野猫好像受到了惊吓，箭一般地窜上矮墙，窜到房顶上去了。当那只野猫蹲在屋脊上向我张望时，它的死后是一幢新房的赤色墙面。新与旧的激烈反差，使我慨叹万千。
年轻人都已外出务工
走过村西的千年古槐，转过弯去便是墙皮脱落的过街楼。在一里地以外的村东，也有一座相同的过街楼，两座建在要害方位的过街楼，成为古商街的门户。清朝末年，掌管税收的善良局在这儿设卡，一根横梁木拦住过往的驮队，逐一查验税收凭据。现在，过街楼上现已风化的青石高低不平，拱形门洞上方的“南窖”二字模糊可辨。落尽叶子的枝桠伸向楼顶，在蓝天的布景下，构成一幅线条坚固的木刻画。
正午在农家院就餐时，咱们选了个临窗的方位。窗外的褐色山峦间，点缀着一树树橙黄的柿子。由于没有了叶子的陪同，枝头的柿子似乎悬浮于空中，在色彩昏暗的山峦间显得分外夺目。“那么多柿子，为什么不摘呢？”我与老板娘搭讪。老板娘正用一把特制的旋刀削柿皮，然后把削好的柿子用麻绳串起来，悬挂在向阳的屋檐下暴晒。那些行将成为柿饼的柿子，便成了农家院里一道红彤彤的风景线。听到我的问题，老板娘停下手上的活计，慢条斯理地说，有的柿子树长在崖上，欠好摘。再说，现在柿子现已发软，一摘就破了。比及腊月，柿子冻实后再摘，就不会损坏了。她莞尔一笑，又说，到那时，柿子也被鸟吃得差不多了。
许多生果怕冻，但柿子不怕，越冻越甜。寒冬时节吃冻柿子，是绝美的享用。由此可见，南窖村山野里的鸟蛮有口福的。
房山的磨盘柿遐尔闻名，是一种宝贵的土特产品。那么，为什么把一树又一树的柿子放弃在山上呢？店家说，村里的年轻人外出打工了，白叟们又干不了摘柿子这活儿，只能雇人。摘柿子需求两个人合作，一个人在树上摘，一个人在树下用编织袋接着。雇两个人，一天的工钱是三百多元，还要管一顿饭，而且送一盒中档卷烟。柿子摘下来后，出售也是问题。假如没有门道及时销出去，就因小失大。
望着窗外满山的柿子，我不由想起古商街上的山货店和果子铺。当年的南窖村人丁兴旺，不缺采摘人手，而摘下来的柿子刚好成为那些店肆的货源，销路也是现成的。南来北往的客商在一饱口福的一起，顺便把磨盘柿带到各自的家园去，让他们的父老乡亲也品味到京城西南山野里的甘旨。
我对柿子分外偏心，不只喜爱吃，还喜爱在阳台摆上几溜儿。曩昔冬储白菜，现在冬储柿子。幽静的冬夜，当晶亮的柿子在洁白的月色中散发出诱人的光泽，南窖古商街以及古街南边山坡上那些无人采摘的柿子便浮现在眼前。
（原标题：茂盛一时的南窖古商街）
来历：北京晚报
拍摄：岳强
流程修改：TF021
